十月开冬以来,京师的天一日寒过一日,早晚时节都有结霜的意思了,下午才过了申时,天光就已经暗了下来。
张公公快步踩上石阶,在乾清宫廊下抖落一身寒气,对于力行道:“师父您去忙吧,今儿徒弟值夜。”
于力行点了点头,随口数落了一句,“怎么去了这么久?”
张公公闻言笑了,“宫闱局忙得不可开交……”
不等张公公说完,茶水间的宫女端了茶来,于力行催促道:“好了,赶紧进去伺候圣上。”
张公公连声答应,迈着小碎步进去了,轻手轻脚将茶盏放在了案头处,“陛下看了一下午了,当心眼睛乏累,喝口茶歇一歇吧?”
随着光线渐暗,陆时至是感觉到眼底有些发胀,搁下笔,端起瓷盏。
可是脑子一放松下来,不由的就开始想些有的没的,总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。
很快,腹中隐隐传来的饥饿感提醒了他,不知道什么时候起,窦昭昭长年累月地往他这里送汤汤水水,他竟然养成了午后起来吃点小食的习惯……
张公公在御前伺候了这么久,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,十分体贴周到的提议道:“离晚膳还有一会儿,炉上温着羹汤,陛下可要进些?”
不想这么一问,反倒像是戳中了陆时至的痛处,皇帝的脸色微不可觉的沉了下来,回答的干脆,“不必。”
张公公只当陛下还在和窦昭昭怄气,他们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,想着替二人撮合道:“膳房的手艺自然比不得珍妃娘娘,珍妃娘娘近日忙得不可开交,不然日日都得亲自做了送来……”
张公公说着,终于发现了陆时至阴沉的脸色,以及冷悠悠飘过来的目光,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,埋首认错:“奴才多嘴!”
陆时至这才收回目光,垂眸啜饮茶水,殿中重新恢复幽静。
这份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儿,久到张公公觉得这茬已经过去了,身侧突然传来陆时至有些轻飘飘的声音,“她忙什么?”
声音太突兀,以至于张公公愣了好久没有答话。
沉默中,陆时至显然有些不自在,清了清嗓子,找补道:“朕的意思是,是不是公主有什么不适?”
张公公恍然大悟,忙不迭地摇头,“娘娘和小殿下一切都好,是陛下命娘娘协理宫务,娘娘为着不叫陛下失望,很是上心……”
张公公惟妙惟肖地将在宫闱局听来的消息学给陆时至听,只当陆时至是嘴硬心软,有心给陆时至台阶下,还一个劲地夸窦昭昭呢。
“娘娘处是周到恩威并施,这都是陛下教导有方……”
话未说完,耳边传来重重一声脆响,张公公条件反射一般就跪了下来。
愣愣抬头,眼见着陆时至脸色已然黑沉的不像话,胸膛依稀可见起伏不定,杯盏被重重撂下,茶液从杯口溢出,在檀木桌上留下一圈水痕。
“岂有此理……”
这几个字几乎是从陆时至的齿关磋磨出来的,颇有一番咬牙切齿的味道。
“奴才该死。”
张公公俯首拜下,心中惶恐又不解,不明白陛下生的这是哪门子气。
御前伺候的人一个比一个机灵,殿内的动静不小,立刻有人报给了于力行。
于力行心里咯噔一下,立刻猜到张公公说错了话,缓步入内,手脚麻利地换了茶盏,给陆时至找了台阶下,“今儿天冷,底下人没有分寸,茶晾凉了,奴才给您换了新的。”
陆时至身形未动,于力行趁着机会,暗戳戳给张公公使了个眼神,后者踉跄起身退了出去。
陆时至被这么一打岔,非但没有消气,心间的郁气愈沉,凭什么他被气个半死,窦昭昭反而心安理得地仗着他的威势,过得自得舒心?
连讨好自己都犯懒,却悠闲自在地享受着宠妃的权势,想的倒是美。
尤其是瞧见身边人这副噤若寒蝉的模样,再想想窦昭昭骄纵的模样,陆时至几乎能想像到她得意狡黠的笑脸……
这么一想,茶也不想喝了,一摆手。
于力行知道今儿这事大了,也不敢多留,收拾了东西缓步往外退。
不等他走到门帘处,又被陆时至叫住了,“你去一趟秋阑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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